
“1948年二月,真把我摔回到马背上啦?”指挥所内灯光昏暗,王明贵掸了掸皮袄,半开玩笑地冲参谋说道。那天夜里,他刚接到四野电报:嫩江省军区司令卸任亦丰策略,改任骑兵师师长。
消息往外一传,确有些出人意料。抗日联军出身的干部里,王明贵一直是冲锋在前的猛将。1931年起伏雪林海,从黑嫩平原一直打到松花江畔;1942年,抗联主力越过乌苏里江,进入苏联整训,他也以连疲带伤的身躯跟着撤退。那段日子艰难,却让部队见识了红军规范化训练,为日后反攻积蓄火种。
1945年八月,远东炮声隆隆。苏军跨过图们江时,周保中带着熟悉林海雪原的抗联骨干成为向导,王明贵在队伍里。胜利仅仅过去半个月,他被指派回嫩江,组建卫戍区,与苏军并肩管控齐齐哈尔。卫戍区、嫩江军区两个印章同桌摆,名义平级,可实际调度仍靠他张罗。当地百姓认旗子不认章,谁先到谁说话管用。刘锡五一句“老王留下合适”,局面算是稳住。

随后一年多,嫩江军区拉出了四个军分区。土匪、惯匪、伪警察,层层剔,天天剿。扩编速度快,思想整顿却跟不上,叛乱接连爆。国民党从北宁线一路北抄,嫩江兵员和枪弹像水泡一样破裂,损失不小。可等到1946年底,我方主动撤离齐齐哈尔,钻进乡村发动群众,形势又倒了过来。翻身农民扎堆参军,部队成分开始干净。
就这样熬到1948年初,四野决定抽调机动骑兵合围长春。按原设想要组建骑兵纵队,王明贵的资历足够当司令,偏偏马匹、装备、时间三个条件同时紧张,只能先拉出一个骑兵师。军装换了,马鞍不换,岗位级别往下挪,他并没多说一句。
六月末,骑兵师还未跑热,番号就被拆分进各纵队。王明贵改赴独立八师,再次挂师长。围困长春是攻心战,火炮没怎么响,人却累垮了。肚子饿得咕咕叫,仍得昼夜放哨,防突围、防空投,更要防自己的士兵被城里宣传瓦解。坚持到十月,长春和平解决,八师与数个独立师编入四十七军,称一六○师。
新编师全是翻身农民,出身干净,纪律严。战场上不怕死,平时管束又紧,野战军首长对这支队伍多了几分信任。平津战役结束后,中央筹划接管京津并筹备首都防卫亦丰策略,警卫部队从何而来成了难题。于是,调令一道:吴烈接任一六○师师长,全师改为中央首长警卫。王明贵又一次递出了肩章。
吴烈的履历很鲜明:红军时期就跟在中央机关,抗战时是中央警卫团团长。若非1945年临时被派去承德,他多半一直在延安、陕北、西柏坡以至后来的北平。警卫业务他行家里手,一六○师成分又纯洁,这支队伍于是成为中央纵队的底子。

有人替王明贵打抱不平——从司令到师长,再到“师长被顶替”,升降之间仿佛坐滑梯。可是,战争年代的职务更像是一枚工具,谁合适谁拿。王明贵当年固执地说:“我自己算什么,部队合适就行。”那句口头禅后来在黑龙江老兵中流传。
北平安定后,新中国版图仍在南方激烈伸展。王明贵随南下干部团挥师入桂,临时挂副司令、又管公安,连夜铺铁路警卫和地方治安,两肩活儿都不轻。广西平定,他被调到公安师任师长,继续和地方武装、匪特较劲。1950年代中期军队体制再变,公安师集体转公安部队,他索性转业地方。1957年,组织把他请回黑龙江,出任省军区副司令,仿佛兜了半个中国又回到最熟悉的黑土。
短短十余年,王明贵的职务表显得起伏,却呈现出一个规律:需要开荒、需要硬仗、需要安抚民心时,他就被推到前面;事成之后,岗位交给更合适的专家,他再去新的难点。对军队而言,那是最理想的“螺丝钉”。
将领升降,本无一定之规。四野里曾克林从纵队司令降到师长,叶长庚从军区司令降到团参谋长,背后逻辑如出一辙——形势决定干部结构,干部服从作战需求。不得不说,这种“随时归零”的心态,是东北抗联系最突出的精神传统。早年林海雪原里,大家已经习惯没有番号、没有补给、没有完备建制,可只要打得过,就能重新站起来。
师长位置被吴烈接替,一六○师从野战化转向警卫化,是王明贵职业生涯的一个转折。有人觉得可惜,理由是战功在身却无缘进京。也有人认为坐镇首都固然体面,驰骋南疆更能显示价值。按当年的档案记载,他在广西期间,曾对随员说:“首都亮堂,桂北潮湿,但老百姓一样盼秩序。”这句话点出了他对岗位的理解——职责在身,不必挑地头。

稍作横向对比可以发现,相似调动在解放战争末期屡见不鲜。刘亚楼从第四野战军参谋长兼辽东军区司令,调中央军委作战部部长;萧劲光从海总司令改驻地方海岸防御;能打仗的去打仗,能统筹的去统筹。换位不减功劳,也不影响后来授衔。1964年底,王明贵被授予少将军衔,吴烈亦为少将。两人最终排在同一星级,前后接力的故事遂成佳话。
值得一提的是,王明贵1965年回到哈尔滨参加省军区会议时,曾与曾克林握手寒暄。两位“越降越忙”的将军笑言:“干大干小,最后都跑不掉一身汗。”这一幕被记者记录,却没有过多渲染,如今翻看档案,偶有人会心一笑。
王明贵1974年病逝,留下的遗物里,只有一本磨旧的骑兵训练笔记和一条当年苏军赠送的马刀。家属把马刀上交军区,笔记则存进档案室。文件封皮上写着四个字——“暂存军史”。对于研究者而言,那本笔记比马刀更具分量:它生动说明了一点——职务高低可以变,信念和本领必须留得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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